【二】
河童小姐以臨時簽證的形式,被批准限時逗留在地水師本丸。
* *
—貳。—
猛力揮下鋤頭,汗珠沿著臉頰與下巴的線條滴落,與泥屑一同濺到赤裸的腳掌上。
禰禰切丸用手肘擦擦眉角眼梢滲出的汗,但撥不走在視野中閃爍的陽光,還有坐在不遠處休憩小亭的綠色倩影。
她躺了一天床後,似乎對於不事生產、白吃白喝感到不好意思,硬走了出來尋找自己能幫上忙的事。
禰禰切丸自然成為了她首個目標。
他今天被指派田當番,怎能讓她幫忙呢?況且傷還沒好,本就該留在房間裡好好休養。他勸說過了,顯然無效,否則她不會坐在亭子裡、看著他工作了半個早上。
河童小姐察覺到他停下了動作、視線飄往她的方向,她站起身來向他走去,遞上一個牛皮水壺。
雖然他不是這個意思,可是她一番好意,他怎好拒絕呢。「謝謝。」他接過喝了兩口。
她掏出白色的小手絹,兩個頭的身高差,叫她要稍微踮起腳尖才能為他拭擦額角的汗水。
大太刀竟是一呆。手絹一下一下輕柔地印在臉上,是他從沒體驗過的觸感。
在同一塊地下田的農務總長桑名江表示……慶幸自己的護目鏡派上用場。
—肆。—
禰禰切丸趁著遠征,順道上山抓魚。
經過幾天相處觀察,河童小姐只吃蔬菜和魚,其他肉類和米飯也無法下嚥,因此她都吃得不多。
她沒有提出過特別要求,禰禰切丸亦不知道河童小姐會待多久,但誠如主上的吩咐,是他帶回來的就該由他負責。吃得那麼慘,傷患怎會快好、身子怎會強壯呢?
禰禰切丸扛著一根大木棍,木棍兩端各吊住一個大鋁桶,裡面裝著水和仍然鮮活的魚,點點水花沿路濺出。這裡的份量應該夠她吃幾天了。
在熱湯香氣氤氳的灶旁,他又瞧見河童小姐的身影,她正在攪拌大煲子裡的冒泡的湯。
禰禰切丸疑惑的神情,換來了今天的主廚歌仙兼定的解釋:「姑娘怎麼說也要幫忙,我阻止不了……不過看她非常熟手,弄出來的料理應該不差。」
歌仙一面這麼說著,一面把調製好的甜酸醬料淋到已燒熱的雞丁上,鐵鍋裡瞬即翻滾出陣陣水泡與白煙,濃厚的肉香四溢。
河童小姐盛了一小碗湯,還細心地把每一種食材都舀一遍,豆腐、高麗菜、白蘿蔔、白玉菇、海帶……雙手向襧襧切丸奉上,黑色眼珠子裡盼著期待。
「這是要我嚐嚐味道的意思嗎?」她點點頭,於是他接過呷了一口……每種食材的鮮美和諧地混合,以鹽巴調味的湯底鹹淡剛好。
襧襧切丸難以忘記他說「美味」的當下,女妖那滿足又靦腆的一笑。
同場的歌仙選擇專注於鍋中的香爆雞丁,以阻擋旁邊拼發出的閃光。
—陸。—
手入室外躊躕著忐忑的腳步。
月色陰冷,跟她來到的第一個晚上一樣。只是,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她,換了另一個人。
「大將,她在外面呢……」藥研藤四郎對正在調整資源份量的審神者說。
審神者輕巧一笑,目光從眼前的刀刃本體轉往坐在床上的襧襧切丸身上。纏在胸腹上的繃帶無法阻擋湧出的血,證明傷口仍然新鮮,不過他的意識十分清醒,他回望了審神者一眼後瞥向大門。
「不好意思,得請她再稍等一下啊。」年輕女子說畢便收起了笑容,把靈力集中灌注於掌中的手入棒上。這個過程沒有花太長時間,然而藥研留意到大太刀的注意力,始終落在緊閉的門扉上。
審神者完成了初步打磨,接下來是冷卻時間。大太刀這樣的刀種,加上襧襧切丸的經驗豐富,差不多要待一整晚才完全吸收靈力復原。
「就這樣……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。」審神者向禰禰切丸說完,與藥研互望一眼,默契盡在不言中。「我還有點事要處理,藥研,你跟我來。」
「是的,大將。」
拉開大門,河童小姐擔心的面容一愣。
一人一刀沒有多餘的動作或廢話,只朝她點點頭便同步離開了,留下沒關上的門。
河童小姐戰兢地摸進手入室裡。
人類驚恐時臉色會變得鐵青,天生青皮膚的河童驚恐時,臉色原來會變紫。她慌張地扯下了白色的浴衣裙襬,看那動作勢頭是要為他換過染紅的紗布重新包扎。
「我沒事,妳不必……」本想制止她的行動,卻在與她視線相接的那一刻啞然。黑色眼睛裡溢出的擔憂傾進他心裡,千言萬語都被淹埋。
她認真又小心地解下紗布,繞上剛撕下的布條,手一直在抖,還不時抬眼詢探他的反應。
「完全不痛,放心吧。」可能連他本刃也沒有意識到,他說出這句時的語氣有多溫柔。
—柒。—
翌日,禰禰切丸收到了河童小姐贈送的御守。白色的,他認出那布料觸感,是前陣子用以為他擦汗的小手帕。
這個小玩意對他來說並沒有實際效用,只有審神者注入靈力的御守才能真正保護他們。河童小姐不知道這一點,她不知道的事情亦遠超過這一點。
她不知道他為甚麼而上戰場,卻會因他受傷而傷心難過。
她不知道附喪神身上的虛傷,透過一般急救治理並不會好。
她不知道只要修復好本體,再深的傷口就算是斷肢也會立即痊癒。
好多好多複雜的事,他無法一一仔細說明,也不想強逼她去理解。她會手足無措地為他包扎,會為他縫製小御守,會在他出門時向蒼天合十祈禱……
如果這麼做會令她比較安心,就由她去做吧。
他把白色的御守珍重地收到腰帶裡。
* *
—捌。—
河童小姐簡直是萬能女工。
無論是下廚、清洗碗盤、洗晾衣物、打掃收納、女紅……每一個位置的家務當番都受過她的協助,而且她都能處理得妥妥貼貼。因此,這位新來賓很快就受到刀劍男士們的擁戴。
她這一身家事好本領,乃從悲慘的身世中磨練出來的。
自小被家中的父輩欺負,相依的母親因為長年受虐,在她還小的時候就去世了。河童小姐在家中的地位等同奴隸,被逼幹所有粗糙的活,服侍一屋大沙豬河童。
前陣子,父親命令她嫁給河童之王,那個又老又醜的土壕、惡霸、富三代肥油銼。他娶過N個老婆,妻子們全部瘋的瘋死的死。
名曰婚嫁,實際是買賣,河童小姐決心不再忍受,破斧沉舟嘗試逃跑。她其實並不抱太大希望,逃不掉的話,大不了不要這條命,下輩子不要當妖了,要當河岸的一株荷花,好好修練說不定能成為花仙子哩。
之後的劇情,本篇開首已有交待就不再冗述了。
楚楚可憐的美少女(?)從天而降加英雄救美——前半段是某家永恆的電視台在廿年前常開播的貧苦女子奮鬥勵志片、後半段畫風突轉成老套的戀愛向少年漫畫(?)……審神者得知後忍不住口賤地吐槽了一把,真是集狗血之大成呀。
雖然她嘴巴不饒人,實際行動倒是表現得非常友善,特地為河童小姐添置了一些女性衣物和保養品。審神者尤其羨慕河童小姐那一頭烏黑柔亮的長長長長長髮,怎麼梳怎麼漂亮啊啊啊——!
洗髮水、護髮精、乾洗噴霧、梳子通通買起來給她!害大俱利伽羅抱怨「為甚麼陪自己的女人去逛街,結果卻是幫別人的女人買東西」。
審神者咯咯地大笑:「『別人的女人』啊,你也認同我們本丸又出一對官配了嗎?」
大俱利只悶哼了一聲。
審神者依舊笑著,截截那張黝黑的臉:「哎,這不好嗎?看別人的戀愛很開心啊,阿龍你不覺得嗎?」
「與我無關。」他握住她俏皮的手再一把拉進懷裡。「不影響到我們就好。」
大俱利的反應在她預料之內,蹭在他肩上的腦袋免不了邊笑邊發出嘆息。
「不過啊……河童小姐能否一直留在本丸,是未知之數。倘若她真的要被逼離開,該怎麼辦?」話中的笑意漸滅,語調中只剩感慨。「像我們也總有一天……」
她的話被斬釘截鐵地打斷:「我不會讓妳走,妳別想。」
秋風替葉子髹上了枯黃,象徵離別的顏色。
飄落的那一瞬間,樹木又何以挽留?
—續。—
07/01/20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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跋:
我寫甚麼CP都認真,就除了自家刀審只會惡搞。
因為是bz出來的而我也沒有夢山神,單純覺得這個人外娘設定撇除老套的身世很有趣、這對CP畫風不太一樣,所以也想寫寫看。
也不知道算不算夢向or原女or……whatever,總之是刀男×OC,喜歡怎麼劃分悉隨尊便,反正我寫得高興就好。[ Close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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