總是無端腦抽風 : 【文字轉蛋】【刀亂夢向】Beyond The Graveyard

　　在他仍驚呆之際，魔女又補充一句：「你有甚麼想要的也可以買一點，自便吧。」便施施然地離開了小屋，不知到森林深處哪去，擷她實驗用的奇花異草和藥果，他想問也來不及。

　　只好等回來再弄明白。山姥切笠上披風出門，走過草芒半淹的幽僻小徑，身影漸漸向市鎮的方向遠去。

　　沒有人會接近通往魔女領域的道路，除了她和她的僕人。山姥切在日影斜照的午後回來，背包沉甸甸的裝滿已採購的物資，衣服內襯藏著擅自買回來的參考書；手中，則小心翼翼地捧著精緻的蛋糕小盒子。

　　他回到小屋裡整理東西的同時，魔女也回來了，她懷裡抱著一束新摘的野百合。慣常地，她沒有干涉山姥切做甚麼，只直接取去放在木桌上的蛋糕盒，又踏出了大門。

　　心中愈滾愈大的疑問，驅使他跟在她身後。
　　魔女的步伐徐徐，每往前一步，身邊的樹影便迷濛一分。黑色的背影沒入漸濃的霧靄中，仿似不著地飄蕩。

　　霧障深處，一具具石碑安靜地立於亂土與雜草之上。山姥切知道墓園的存在，可是他基本上不會過來。他想起初次無意中發現這個地方，那份陌生的氣氛依舊，但現在已不再陰森嚇人，而多了一股沉重和莊嚴。

　　她停在其中一塊墓碑前，蹲下身，放下懷裡的花束和蛋糕。
　　埋在遠方林間的鴉啼嬝嬝迴蕩。良久，他才緩緩地問：「妳一直都會來這裡拜祭他們嗎？」
　　「嗯，只要我還記得。」

　　山姥切瞥向碑上的刻字——今天，正是這孩子的死忌。
　　「好在，我還記得這孩子喜歡吃甜點。」

　　大帽子的帽緣遮住了她半張臉，她的聲音滲進霧裡，明明從他身旁傳來，卻像相隔一重空山。
　　「活太久了，有些事情不知不覺就會忘記。」
　　忘記曾經一起修習魔法的同學的名字，忘記喜歡的餐館的招牌菜式的味道，忘記小時候哼過的童謠歌詞……

　　她的語尾翩翩落下，卻重重打在他心上。
　　「……也會忘記我嗎？」

　　大帽子微微一動，依然罩著她的表情。
　　「我應該會記住你久一點，你是所有孩子當中長得最漂亮的。」

　　烏鵲在枝頭上拍翅，趯趯覆蓋她語調中飄渺的笑意。雖然是讚美，他一點也不感到高興。他想要是掀起那頂帽子，藏在底下多少個十年的寂寥，許會傾瀉而出枯萎遍野林木。

　　他很想伸手，卻沒有勇氣這麼做。
　　終有一天，他也會沉睡在這片土壤裡，化成眼前這樣的一座石碑——他只是其中之一。也許當她獻花於他墳前，他就能看清她的神情。

　　這並不是他所希望的。
　　這天，他陪著魔女在墓園待了好久，靜靜地。回過神來，頭上已燒起漫天晚霞。

　　回到自己的房間，山姥切翻開從市鎮的書店買回來的書本：《魔法與藥物名鑑》、《長生不老的傳說》。
　　這是在魔女的書櫃上絕對找不到的，她滿櫃子都只有《致命動植物圖鑑》、《死亡咒術大全》、《毒藥調製手冊》……各種與死亡有關的典籍。

　　倚著油燈的闌珊燭火，那雙碧色的眼光游在蠅頭字海中，搜索永生的答案。他想反抗歲月將他推墳墓的結局，跟她一起活下去。
　　只有找到永生的答案，他才足夠強大，那時候他要伸手掀起她的帽子，與她共同分擔、承受那沉釀了百年的孤寂。




-fin-
04/04/2022




　　魔女又因研究實驗而忘了時間，她邊打呵欠邊摸黑回房。

　　路過某房間門前，門縫漏出的微弱光線停住了她的腳步。
　　她悄悄地推門，探腦一看，看見那顆金色的腦袋伏在桌上，一動不動。

　　她小心地把門完全推開，走到金髮青年的身邊。
　　他清秀的臉龐壓在書頁上，擋住了大半的段落，但仍可看到標題的關鍵詞：Life Of Eternity 。

　　「傻孩子，這可不是你輕易就能達成的啊。」心中輕輕的一揪，卻也揪起唇邊淡淡的弧度，既無奈又憐惜。

　　她揚一揚手，床上的毯子便浮空飄來，披到山姥切背上。食指在空氣中一劃，油燈燭火熄滅，她在一片漆黑中無聲吞吐：
　　晚安，還有……謝謝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