總是無端腦抽風 : 【PP原創】Rex 006. / Steph 006. At The Time

　　除了晚上睡眠時間，平日那扇窗總是開著的。Rex會看到Stephien在做熱身、拉伸運動，或是對著屏幕玩電動健身遊戲。每當她發現Rex的視線，都會朝他熱烈揮手，灑落的汗珠閃閃發亮。

　　約莫八十英寸，對鄰居來說是個很方便的距離。她時常會在窗邊靠出半個身子，向他叫嚷：

　　「Rex——一起去公園玩好不好？」
　　「Granny做了好吃的三文治啊我拿過去給你嚐嚐！」
　　「我的數學筆記本不見了，Rex你有沒有撿到啊？」

　　即使兩扇窗只有兩米距離，若不巧外頭有重型車經過，或有其他人嘻笑喧鬧，就會把她的話遮蓋。

　　「說了多少次，外面這麼吵我聽不清妳講甚麼啦，笨蛋肉包子。」

　　他嘴裡一面嘟嚷，一面撕下畫本最新一頁。摺好的紙飛機從他手中拋出，在烈日下劃出一道恰到好處的弧線，戳到女孩那把如火焰一樣張揚的紅髮上。

　　「啊，混蛋暴龍怎麼又攻擊我！」

　　她打開畫紙，看見一篇手寫的數學題解，正好是她放學時跟他抱怨過不會做的題目。
　　掛著燦爛的笑意，她拉盡嗓門喊了一聲：「謝謝你啦——」

　　他抱起放在窗邊的恐龍娃娃，面向女孩，搖搖牠的小短手作為回應。



　　如今，那道黃色窗簾已經第三天沒打開了。

　　Rex猶豫兩秒，還是把剛摺好的紙飛機丟出去。飛機頭的尖端碰上窗戶，輕飄飄地墮落到她家的後門。

　　Dino也坐在窗台上，面向窗外，陪著Rex一起沉默了許久以後，終於開口了。

　　「去看看她吧？」恐龍娃娃在說話，聲音卻來自人類少年。
　　「嗯，去看看吧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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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她說想休息，這樣才能快點康復……不過，還真是令人有點擔心。」奶奶一面搗著做包子餡料的肉碎，一面向Rex說道。「這麼安靜，真不像她。」

　　他不禁點點頭同意。

　　奶奶表示很高興Rex來探訪自家孫女，他一定有辦法逗她開心。晚上他不妨留下吃頓晚飯才離開吧，她有材料做一頓蕃茄蛋炒飯。



　　Rex踏上階梯，登上二樓的一瞬：『Rex，你來啦！』他一愣，然而抬眼環顧四周，閣樓和長廊空蕩蕩的，哪有紅髮少女的身影。

　　他不是第一次來Steph的家，知道那扇與他睡房相對的窗戶就在左方第二道門後。每次未等他走到門前，Steph已衝出長廊接待他。她從不冷待任何一個朋友——尤其是Rex。

　　熟悉的背景，欠缺了一個熟悉的身姿，竟顯得如此陌生。
　　Rex輕敲木門，咯咯的回音在寂靜中落下。

　　「Steph？」
　　他聽到裡頭有點動靜，與他敲門的聲音相似。直覺驅使他握上門把扭開——門沒有上鎖。
　
　　迎面而來的女孩拄著拐杖，Rex快步衝上前，適時接住往前傾的她。

　　「笨蛋，別勉強自己啊！」
　　「我沒有！這點小事我還可以……」

　　Rex瞥一眼她裹上厚重石膏的左足，心頭一緊。她倒是沒反抗男孩的攙扶，二人在床沿坐下。

　　「謝謝Rex來看我，不用擔心喔！我精神得很！」

　　「才不……」他注視著她的嘴唇往上彎，但這不能算是一個笑容，單純只是拉起臉頰肌肉的動作。「妳看起來並不精神。」

　　女孩唇角的弧度一點一點地塌下，像漸漸洩氣的氣球。

　　她搖搖頭：「不可以……醫師說保持心境開朗，才能早點好起來。」

　　他沒說甚麼，只是伸出手輕拍她的肩膀。

　　「雖然醫師說好好休息就沒問題，可是……我好失望啊……就這樣錯過了決賽。」

　　她的目光飄向掛在衣櫃門前的田徑運動服。

　　「我作了一個奇怪的夢。」

　　搭在她肩上的掌心感受到微弱的起伏，Rex沒打斷她，靜待她繼續說下去。
　　「我夢見……這東西一直卡在腳上，拆不下來。」指節輕敲在硬綁綁的石膏面上，「然後因為太重，它就這麼啪的一下，斷了……」

　　「那只是夢，不是真的！妳很快就會好起來了！」

　　「我知道，可是、可是……這種感覺好可怕！」她猝然抬頭，眼中一片綠林不再晴朗，而是籠罩著不安的陰霾似快要下雨。「萬一……以後都不能跑步了……」

　　Rex第一次看到Steph這樣的表情。

　　她又沮喪地搖搖頭：「不，這樣連走路都走不了……怎麼辦……」

　　一直以來，他才是被安慰的一方，那刻男孩實在有點著慌，竟衝口而出説道：
　　「如果妳沒法走路，以後就由我來照顧妳！」

　　Steph盯著他，惶恐的眼神裡增添了困惑。
　　「不要。以後都被Rex照顧……我會受不了耶。」

　　這句太率直，猶如一記直勾拳擊落，他的心都沉到腳底下。

　　「妳、妳這肉包子，笨蛋肉包子，我是真的在擔心妳啊！」
　　「我知道Rex擔心我，謝謝你啦。」她臉上現出一絲微笑，這次，笑意有浮現在眼裡。「很神奇啊，跟Rex這麼聊一聊，感覺好多了。」

　　Rex看著她，他眼前的天空放晴了，然而他的胸口脹鼓鼓的，憋著雨天的煩悶。
　　最後，所有暗湧只化作一句：「嗯，那就好。」



　　那時候，他們仍是十二三歲的孩子，不懂愛情更不懂承諾。但現在Rex回想起來，那句反射性脫口的說話，不就像求婚示愛嗎……

　　更糟糕的是，他被直截了當地拒絕了。

　　意職到這點後，Rex很想挖個地洞埋了自己，就這麼在洞裡風化直到千年以後，被哪個考古團隊發現，奇怪怎會有一尊神情尷尬的人形化石……

　　他不時揣度，那個粗枝大葉的女孩還記得這件事嗎？或許她早已忘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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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Steph慶幸這幾天天氣很好，沒有毀掉那一輛失事跌落後巷的紙飛機。她一看就猜到一定是Rex丟過來的，趕忙拜託爺爺幫她將飛機救回來。

　　她抖抖沾在紙上的塵土，小心地沿摺疊的位置攤開，避免弄破已有點皺的脆弱邊緣。所幸信上的內容依舊完好，她讀了問候句子，又望望蠟筆畫出的小恐龍，不禁輕笑出聲。

　　他老是說他跑不過她，可是他畫畫很好看啊，比她強多了！她畫出來的東西永遠都扭曲成一坨，畫蘋果像屁股，畫恐龍像鴨，畫人僅限火柴人。

　　她把這張紙收進一本資料夾裡，與其他每一張他捎來的畫紙一樣——噓寒問暖、小提醒、派對邀請……他對她傳遞過的訊息，通通都儲存在這本資料夾裡。

　　她從沒對男孩提過收集紙飛機的事，倒不是想刻意隱瞞，只是恰好他沒有問，她也就沒有提起。直到兩個家庭各自搬遷，她仍然把這部回憶好好的帶在身邊，陪她跑過青春期的一切障礙和標桿。




-fin-
30/07/2023